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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 應該如此美好


                                                                                                              2009/03/27米果









  ICHIRO揮棒打擊


該檢討的,還有台灣人普遍對運動員的薄情,總以為不好好讀書和四肢發達的人只好去打球,再以納稅人的身份去揶揄他們表現太差還能領獎金是多麼可恥的行為,動輒以國恥來羞辱這些人,可是,在他們長年忍受孤寂的訓練過程與吞下運動傷害的苦楚中,我們其實沒有投注太多的情感為他們送暖。這不是一個國家代表隊的完敗,這是整個台灣的完敗。




 


 


棒球應該如此美好





如果在比賽場上敗北,即使心有不甘,我們還是會死心。
然而,我們甚至連敗北的權利都沒有
我們徹底瞭解了能夠體驗輸的懊悔,也是幸福的事情……重松清《熱球


2009
31日,華航班機降落成田第二空港,氣溫凜冽,約莫只有攝氏五度。空港往市區的鐵道因為信號故障而停擺,我拖著行李走向開往池袋的巴士,深呼吸,東京的氣味果然與台北不同


 


 千葉羅德隊主場


想起三年前,同樣的氣溫,類似的花粉季,我隨經典賽加油團落腳幕張,先去了千葉羅德隊主場,吹著刺骨寒風,看到提前開賣季票的窗口大排長龍,腦海浮現前一年度奪下日本第一的羅德隊在千葉市封街遊行的盛況。那瞬間,我因為來到一個充滿幸福酵素的棒球國度而雀躍不已,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圍繞球場一圈慢慢踱步,用力大口呼吸屬於棒球的芬多精,我以為棒球之神正在我前方十公尺處,引領我窺見棒球微妙的天光。







  東京巨蛋TOKYO DOME


【2006‧初代經典賽】
三年前,第一屆經典賽,執意披上國家戰袍,與王貞治監督並肩站上火線的鈴木一朗,走向東京巨蛋打擊區,擎起球棒,挺起球褲緊繃的翹臀,視線瞄準投手的剎那間,觀眾席閃光燈亮起如白晝,彷彿在巨蛋恆溫28度的空間裡,燃起數以萬計的幸福仙女棒。我被四萬五千名日本人包圍,微弱喊著中華隊加油,即使那是一場被提前扣倒的難堪比分,我內心並沒有太多挫敗的憂傷,倘若棒球是一種世間共通的、關於輸贏另有一番深邃含意的語言,頃刻間,我便懂了

在那之前,我也渴望每一次國際賽贏球的甘甜,藉以洗滌自己遭逢的挫敗;我也自私拿著皮鞭,抽打那些披上戰袍的國手們,往前衝啊,要愛國啊,否則就是國恥就是罪人。即使他們的戰袍上面,無法名正言順繡著國旗,即使開賽之前理應響起的國歌並沒有登板,可是當我站在東京巨蛋的銀白色天幕下,大聲唱著「勿自暴自棄,勿故步自封……同心同德,貫徹始終」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熱淚盈框,賣力嘶吼的歌聲因此哽咽。那瞬間,我總覺得島內關於顏色或朝野省籍先來後到的爭議,已經縮小成一個不起眼的灰塵粒子,棒球歸屬於棒球,勝敗都應該抬頭挺胸,自己的孩子不管體質好壞,能夠站出去,就是驕傲。



 少棒小選手


【神宮球場與村上春樹】
我的日本朋友雪子是養樂多燕子隊的球迷,她不喜歡東京巨蛋封閉的侷促感,她說神宮球場舒爽的空氣讓她著迷,七局攻守交替時,球迷會拿著透明傘,邊唱邊跳「東京音頭……

但我之所以注意到養樂多燕子隊,其實是因為古田敦也和村上春樹。古田敦也帶領球員工會對抗球團資方的故事太經典了,棒球人能同時擁有清晰的邏輯思路與正面對決的GUTS,古田應該是名留青史了。但村上春樹在他的隨筆散文裡,提到他喜歡帶著太卷壽司,坐在神宮球場外野吹風喝啤酒,甚至因為賽況無聊而躺在外野呼呼大睡的意境也很迷人。

於是我去了神宮球場,養樂多主場,同時也是大學野球的聖殿,買到傳說中的神宮球場紅土玻璃紀念罐,但球季尚未開始,無法奢望坐在外野喝啤酒的時候,恰巧發現村上春樹坐在隔壁,倘若那樣子,我一定想辦法跟他要一塊太卷壽司來嚐嚐,但他未必會理我就是了。

那天恰巧是關東地區學生野球的開幕典禮,排隊等待入場的小球員們,整整環繞神宮球場兩大圈。小孩的臉上都有自豪的幸福感,穿上那一身球衣,有這個國家對棒球的敬意,以及對運動員的敬重,自小根深蒂固成為人民的信念,我猜想春夏兩季在大阪甲子園高校野球氛圍一定更加厚實,否則那跨越一整個世紀的漫畫、電影、日劇故事、甚至浸潤在人生歲月的棒球基因,怎能如此堅強。










江戶川南的少棒聯盟



【巢鴨‧背著球袋的野球少年】
這個三月,在東京巨蛋看完兩場中華隊與巨人、西武的熱身賽翌日,我搭乘東武東上線來到市郊的古老城鎮川越。小城鎮乾淨而安靜,突然從廟宇圍牆竄出一批騎單車的北國高校生,背著球袋,青春閃閃發亮,往對街的球場馳騁。那圍牆內的球場人聲鼎沸,一邊是足球,一邊是棒球;一邊朝著球門勁射,一邊對著網子揮擊。天空飄下綿密的春雨,操場上的少年卻頻頻揮汗,運動體育項目在這個國家也許同樣背負著使命,但那同時是成長的儀式,是生活態度,是迷人的文化,是一種對運動員的景仰與尊重。

幾天之後,我搭乘JR山手線來到巢鴨,沿著地藏通,走到荒川都電交會的十字路口,遠遠來了一群野球少年,應該是剛剛練完球返家的地方球隊。有母親騎腳踏車載著球員,有教練跟著,還有落單的,小小身高,背著球袋,腰桿挺得直直的。我看著落單的野球少年,偷偷按下相機快門,將他驕傲的背影留在數位硬碟裡。幾年之後,或許他是站在東京巨蛋如鈴木一朗那樣,首席就揮出安打,站上壘包就連續盜壘,而他或許成為大手商社的菁英,可是曾經身為棒球員的傲骨,將跟隨他一輩子。










  背著球具回家的小選手


【台灣棒球‧誰的完敗】


關於棒球,自己的修練還太淺薄,因此必須從日本野球的紅土吸取養分,漫畫、小說、媒體消息、古田敦也的部落格,王貞治與鈴木一朗、松坂大輔的書籍,和那許多讓人瞠目結舌的職棒行銷術,來者不拒。

我看見日本電視媒體如何投入縝密的人力,幾年以來貼身觀察一位野球少女「吉田エリ」的棒球之路;那些曾經在紅土球場發亮的退役英雄,而今穿上西裝成為球評,用他們專業精闢的話語剖析WBC用球的握法與角度;鄰近水道橋的書店,如何以驚人的陳列書量,一落一落擺著王貞治、長嶋茂雄、野村克也、原辰德、鈴木一朗、清原和博的文庫本;我甚至在某一場NHK直播的千葉羅德賽事裡,看到一位白髮蒼蒼的阿嬤,穿著千葉羅德球衣,一個人坐在一壘側看台,她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就開始看棒球了……



  千葉羅德球場內施放氣球



一切一切,我努力將這些關於棒球的感動,大口吸進體內,因此,當中華隊相繼吃下敗仗時,我坐在東京巨蛋本壘後方的座位上,並沒有太多悲傷。三年前,鈴木一朗的「三十年之說」引起軒然大波,我目睹日韓面對棒球的態度,總認為台灣棒球落後日韓的不僅僅是實力的差距,就人民對運動員的觀感與棒球產業規模而言,何止是三十年的距離。這三年以來,他們又不斷往前奔跑,就算我們在原地踏步,也相形落後了。

該檢討的,不應該只有單薄應戰的代表隊。該檢討的,還有台灣人普遍對運動員的薄情,我們總是用知識菁英的姿態來鄙視這些運動員,總以為不好好讀書和四肢發達的人只好去打球,遇到國際賽事,再以納稅人的身份去揶揄他們表現太差還能領獎金是多麼可恥的行為,動輒以國恥來羞辱這些人。可是,在他們長年忍受孤寂的訓練過程與吞下運動傷害的苦楚中,我們其實沒有投注太多的情感為他們送暖。




 





 


這不是一個國家代表隊的完敗,這是整個台


 


灣的完敗。


 


操短線的國際賽光環固然可以抵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腐爛現況,但脆弱 的棒球人口結構才是病灶我們的新聞頻道甚至連專業的體育主播都沒有,何況是那些天天在政論節目如鬼打牆在內野瞎撞、永遠回不了本壘得分的名嘴也能把棒球當成輕率的八卦談論,才真得讓人難過。

棒球的本意,應該不是幾場國際賽獲勝就能透徹,而追根究底,多數人只是在乎贏球的爽度,而不是真的關心棒球


2009水道橋車站】



我總是記得日韓對戰那天,JR水道橋車站改札口一字排開的東京都警察,為了快速抒解到站人潮,每個人都振臂高喊著,「東京巨蛋四點鐘開始進場,大家趕快朝著巨蛋的方向前進啊!」

於是,穿著風衣和西裝的上班族;相約在水道橋車站碰面的情侶;年輕的夫妻抱著小孩;三代同堂的白髮爺爺奶奶牽著年幼的孫子……

超過四萬五千人,從四點鐘進場到比賽結束,在同一個巨蛋空間裡,鼓掌、唱歌、狂喜與嘆息。這些人喝掉的啤酒,起碼可以灌滿好幾個游泳池,他們在棒球場上與球員一起作戰,勝敗一起承擔,好歡樂,好幸福。



棒球應該是這樣美好啊!我期待有一天,台灣棒


球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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